夫妻十年

◇ 徐爱红

2012年的那个冬天格外寒冷，霜降还没过，树叶便落尽了，空气在某一个清晨突然凝固，冬天便急急地来了。办公室和宿舍没法取暖，写教案和批作业时要时不时搓搓手或往手里哈点气，入睡前被子上也压满了棉衣，但整个夜晚还是会缩着身子。农历十月便开始断断续续下雪，校车遇到上坡和结冰的小路，就会打滑，一车孩子摇摇晃晃。

后来，校车停运了，老师们要去村里送教，你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热水袋塞给我，只有我的手掌大小。我捧着这只热水袋说：“既然这样，我要给你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作为回敬了。”你说：“不会是要成为我的妻子吧？”我说：“正是这样。”

你生日那天，又开始下雪，飘飘摇摇，通往县城的小路一会儿就白了，大巴车也不敢跑了。我说：“成为夫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！”你说：“好事多磨，我们去十字路口碰碰运气吧！”

路口正好有一辆去县城送货的面包车，车厢里是血淋淋的羊肉，司机脾气暴躁，还时不时吐一口烟圈。我们被浓浓的膻味和烟味包围着，你握着我的手，让我眼睛朝窗外看。窗外，是渐渐被白雪覆盖的山峦和村庄，我们相视而笑，一路的颠簸便载满了期待和特别的风景。

从民政局出来，雪下得正紧。整个小城像有人用一支大笔蘸足了白颜色复勾了一遍，远远近近、重重叠叠，街道、商铺、路旁的道行树都白绒绒的。于是，这早已看惯了的世界，顷刻间变得静穆、高洁、鲜活、明快。我们就这样走在飞舞的雪花里，又说又笑，然后高兴地跑起来。

路过一家热气腾腾的面馆，你突然停下来，捏了捏我的手说：“我们去喝一碗热汤吧。”柴米油盐酱醋茶，小日子就这么开始了。

第二年冬天的一个早晨，我们顺利成为温馨的三口之家。八年之后的初冬，你带我再次前往医院，你去停车，我去清冷的窗口登记，强烈的疼痛让我脸部的肌肉扭曲，医生问我是不是一个人。你拎着大包小包从夜色中跑过来说：“还有我，我在这儿！”

小儿子出生后，家里热闹起来。我在卧室哄小儿子午睡，你去收拾房间，我听见你“哼哧哼哧”搓洗尿布的声音，摇动晾衣杆的声音，冲洗奶瓶的声音，“当当当”切菜的声音……我在想，你快忙完了吧，快了，应该快了……我多想你能走进卧室来陪我说说话，但你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，当你终于走进卧室，接过我手中的小儿子，却对我说：“好好睡一觉吧。”

我每天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从卧室出来，看你匆匆穿好鞋子，然后压低了嗓音，朝我喊一句：“锅里有粥。”有些时候，我也在阳台看你奔跑去赶车的身影，我常常想，曾经，我那么那么努力地生活，一定是为了遇见你。

我还清晰地记得，十多年前，遇见你的那个初秋，你穿着白衬衫站在柏树下的晨光中朝我微笑，阳光从枝叶间洒下来，我怎么也不会想到，你会成为我的丈夫。而现在，我们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了，时间竟然过得那么快！日子滴滴答答忙忙碌碌，它们琐碎又辛苦，还好，这些日子里都有你。

【本文选自淄博晚报 特此感谢原作者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