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时，我眼里的山河，是一腔热血。
那时改革开放已进入快车道，各行各业生机勃勃，百业俱兴。熟悉的旋律和口号至今耳熟能详：
“池塘边的榕树上，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；操场边的秋千上；只有那蝴蝶停在上面……”
“我们亚洲，山是高昂的头。我们亚洲，河像热血流……”
“1979年，那是一个春天……”
“改革春风吹满地，中国人民真争气……”
“冲出亚洲，走向世界”……
“冲出亚洲，走向世界”，本是各行业共用的口号，后来却成了中国男足的专属。提起男足……，罢了罢了，赋诗一首罢：沉舟侧畔千帆过，独自舟中坐。泰国赢不了，越南踢不过。脸似悬崖百丈冰，无惧刀和锉。
青年时代，是拼搏的时代，是愤进的时代，也是爱国主义激烈迸发的时代。
保卫钓鱼岛，DZ日货。抗议萨德，DZ乐天。抗议大使馆被炸，DZ肯德基。爱国主义的步伐红红火火，热烈非凡。经过不懈的努力，终于取得了辉煌的战果：D芝、S尼、三星、乐天等一大批企业退出了中国。
申奥成功之时，举国欢腾，到处都是欢乐的海洋。我租住的地下室四人间，也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：喝了一夜的酒，打了一宿的牌。虽然我个人的收入没有提升，房价却提高了不少。但看着四处辉煌的成就，也是满满的民族自豪感。感觉那满目的辉煌里也有我的一份。喜悦之情，溢于言表。紧接着发生了911事件，各路人马欢呼雀跃，感觉美帝已走到没落的尽头。浑然不觉那逝去的几千人都是普通百姓，其中还有很多中国人。
如果说我大学之前的青年时期，是一腔热血的激情愤斗史，那么毕业之后的青年到中年，就是部一腔热血的个人折腾史。
毕业，找工作，相亲，谈恋爱，失恋，北漂……
找工作，还债，谈恋爱，欠债……
买房子，再欠债……
结婚，生孩子，还债，离婚，归零……
找工作，相亲，失败，再相亲，再失败，再相亲，谈恋爱……
再买房子，结婚，生孩子，还债……
失业……
那时候相信汪国真的诗 “既然选择了远方，就只顾风雨兼程”。
其实并不知远方在哪里，只顾风雨兼程的赶路。不管是直路、弯路还是回头路，一直在走，一直在超车。直道超车，W道超车，回头路就开倒车。
我的人生我做主，人生能有几回“簸”。
折腾，不停地折腾。……
如今步入中年。此时眼里的河山，是家。
每次回到家，推开房门的那一刻，就是满眼的河山。
格局变小了。
曾几何时，畅想豪宅别墅，妻妾成群。更正：儿女成群。把日子过成诗。如今日子没过成诗，当然也没过成屎（幸好没再折腾），只是过程湿。汗流浃背，湿身奋斗的过程。
豪宅别墅就不想了，能有一个自己的小窝已算不错。虽然小了点，但鲁迅先生貌似说过：屋子就像从海绵里挤水，挤挤总能住下。
儿女成群的梦想倒是已经实现。就是每想起远方上学的闺女，心情总是沉重。那是个懂事的孩子，无奈老爸陪伴太少，亏欠太多。一种相思四处愁，白云脉脉水悠悠。
媳妇儿喜欢追剧，各种古装剧，仙侠剧，穿越剧。提到穿越，想起儿时的梦想：穿越到古代，成为王侯将相之类。不禁苦笑：芸芸众生那么多人，即便是真穿越到皇宫里，大概率也是个太监。
前几日看电影《满江红》，媳妇儿对易烊千玺最后的行动感到不解，抬眼问我：“老公，他最后为啥不刺杀秦桧呀?”
我笑着问她：“你是不是特别痛恨秦桧啊？”
“是啊！”
“我也痛恨他。至于为何不杀，可能是咱们的理解，还达不到导演的艺术高度吧！”
世人都痛恨奸臣，却对昏庸的皇帝格外宽容。千百年来，一直是那几个跪着的铁像在接收世人的唾骂甚至殴打，还屡被群殴致死，转世重修了好几回。
近日，某景区一游客殴打秦桧铁像，嘴里义愤填膺：还我河山！我不禁哑然：且不说这秦桧何时欠了他的河山，这种打砸铁像的行为，就颇为令人不齿。他们只有在绝对安全的情形下才敢义正辞严。殴打铁像，成了他们表现精忠爱国的一种方式。而对于真正的主凶和活着时候的走狗，却是满眼的颂歌。
对于主凶的宽容，他们的理由很充分：
“都是奸臣陷害，才导致皇上错杀了岳飞”
“上面是好的，只是下面烂了”……
到老年时，我眼里的河山会是什么样，目前未知。当然首先要响应号召延迟退休。
退休之后，也许找一处田园，修一座庭院。养几只猫狗，几只鸡鸭。种些花草树木，瓜果菜蔬。心爱之人相亲相伴，白发翁媪相扶相随。
亦或寻一青山绿水处，独坐长亭边。一两清风就酒，二两白云下菜。携三五老友，喝七八个来回。指点江中锦鲤，畅聊人生百态。品一盏香茗，打几手闲牌，看流水落花，听燕舞莺歌。
清风徐来，水波不兴。梦里依稀，又回到儿时，挥舞着拳头，冲上土包，举臂高呼：
“还我河山！”
2023/02/11，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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