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语的句子(谈语言符号的任意性)

清代小说《镜花缘》里有个“小人国”,这个国家的人使用的语言十分奇特,和唐敖林之洋、多九公使用的语言相比,语音、语法倒没什么不同,主要区别在词汇上。“小人国”的居民使用的是一种反话。例如他们问你“苦不苦?”那意思就是“甜不甜?”如果你觉得炒菜淡了,你必须说“成了!”因此在这个国家里,你说话要十分小心。假如你上街买水果,你要是想要甜的、大的、好看的,就必须说,“请给我拿苦的、小的、难看的。”假如你想要少点,你必须说:“要多点

在一般人看来,这确实是十分可笑的海外奇谈。但从语言学角度上看,这也并非荒谬绝伦,因为语言是一种音义结合的符号体系。这其中什么音和什么义结合是任意的,它们之间并没什么必然联系。一个地方,一个民族,用什么音表达什么义完全由这个地方,这个民族的人长期以来“约定俗成”的。至于对一个最小的音义结合体为什么有这样或那样的“约定俗成”是无可论证的,也就是说没什么道理可讲的。例如在我们汉语里,为什么把牡丹叫“牡丹”;为什么把玫瑰叫“玫瑰”。为什么把马叫“马”而不叫别的什么;为什么把鹿叫“鹿”而不叫别的什么,你能解释为什么吗?再有,为什么英国人把“牡丹”不叫牡丹而叫“peony”,把玫瑰不叫“玫瑰”而叫“rose”,为什么把马不叫“马”而叫“horse”;把鹿不叫“鹿”而叫“deer”,你又能解释为什么吗?显然不能。同一事物,有多少种语言就可以有多少种叫法。即使是同一种语言,在不同的方言还可以有不同叫法,在古代和现代又有不同叫法。所有这一切现象,我们只能从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上解释。声音,是人们用来载义的形式,但用什么样的声音表达一个意义,这并没有固定的模式。在英国著名戏剧家莎士比亚的名剧《罗米欧与朱丽叶》第二幕第二场中,朱丽叶有一句台词: “What's in a name? That which we calla rose,By any other word would smell assweet."翻译成中文就是:“名字有什么?被我们称为玫瑰的 那种东西,换上别的词,不是照样芳香?”多么精彩的言语,多以深刻的哲理!莎翁这一脍炙人口的名言本是指事物的名称即形式不是重要的,重要的是事物的实质内容。但从语言学的角度上看,这金子般熠熠放光的言语里还闪烁着一条真理语言符号的任意性。玫瑰在英语里叫“rose”。为什么英国人把玫瑰叫“rose”,这本是无可论证的。假如英国人当初不把玫瑰叫“rose”,而叫别的什么名字,这也未尝不可,只要大家都承认,约定俗成就行。因为名字只是一种表达内容的形式,形式变化,内容并不变,只要大家都承认新的形式,旧的形式就要“退休”。同样,在中国,我们并不把玫瑰叫“rose”,而叫“玫瑰”,这是任意性的体现,是我们汉民族长期约定俗成的结果。至于我们汉民族为什么把玫 瑰叫“玫瑰”这也是无可论证的。假如当初我们不把玫瑰叫“玫瑰”,而叫别的什么名称,也未尝不可,关键是要大家都承认。

至于最小的音义结合体之间的组合,例如“玫瑰花”为什么不叫“玫瑰草”,或“玫瑰树”,似乎是可论证的,但这种可论证只是从组合的角度上可论证,因为玫瑰是一种花而不是一种草或一种树。至于“玫瑰花”这个声音和“玫瑰花”这个实质内容,两者之间仍没有必然、本质的联系。况且,玫瑰为什么叫“玫瑰”,花为什么叫“花”仍是不可论证的。总之,“玫瑰”和“花”这两个符号,分开来,可称为绝对任意性,即绝对不可论证,合起来,如“玫瑰花”这个符号可称为相对任意性,是相对地可以论证的。

对语言符号的任意性阐述得最系统、最明确的,首推“现代语言学之父”;一索绪尔。他主张:“我们把概念和音响形象的结合叫做符号....”又主张:“保留用符号这个词表示整体,用所指和能指分别代替概念和音响形象。"说白了,能指就是音,所指就是义。接着索绪尔进一步阐明:“能指和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,因为我们所说的符号是指能指和所指相联结所产生的整体,我们可以更简单地说:语言符号是任意的。”“任意性这个词还要加上一个注解。它不应该使人想起能完全取决于说话者的自由选择。我们的意思是说,它是不可论证的,即对现实中跟它没有任何自然联系的所指来说是任意的”例如“马”、“树”。索绪尔进一步把任意性分为绝对任意性和相对任意性:“符号任意性的基本原则并不妨碍我们在每种语言中把根本任意的,即不能论证的,同相对任意的区别开来。只有一部分符号是绝对任意的;别的符号中却有一种现象可以使我们看到任意性虽不能取消,却有程度的差别;符号可能是相对地可以论证的。”

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语言学的一条重要原则,正如崇绪尔说的那样:“上面所说的这个原则支配着整个语言的语言学,它的后果是不胜枚举的。......人们经过许多周折才发现它们,同时也发现了这个原则是头等重要的。”正是有了任意性这一原则,语言才可能不断发变化。古今语言所以不同,各个民族语言,方言所以不同,只能用任意性去解释。

其实,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并非是索绪尔独家发现的。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恩格斯在《自然辩证法》中就对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有过精辟的论述:“正和负。也可以反过来叫:在电学等等中;北和南也一样。如果把这颠倒过来,并且把其余的名称相应地加以改变,那末一切仍然是正确的。这样,我们就可以称西为东,称东为西。太阳从西边出来,行星从东向西旋转等等,这只是名称上的变更而已。"

由此,我们又联想到《镜花缘》里的“小人国”,他们不正是“反过来叫”的么?懂得语言符号的任意性,一切符号都是由社会约定俗成这个重要原理后,我们从语言学方面对“小人国"的现象就不会感到不可思议了,同时对莎翁关于玫瑰的名言,会有更深刻的领会。(作者 崔建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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